美国万花筒,我的共和党民主党朋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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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政治太累,尤其在当今岐见纷纭的美国。本文就写点生活小品,勾勒几位邻居和朋友的素描速写,他们是社会万花筒形状各异的彩色晶片。
30多年前我初到贵境,先在普林斯顿租住公寓,邻居流动性大,自己语言不通,没交上什么朋友。倒是10岁儿子迅速吸收新世界的点点滴滴,玩伴中有白人孩子,非裔、拉丁裔孩子;来自保加利亚的移民孩子克里斯成了他的好友;还有一个女孩是来自莫斯科的新移民,两人成为玩伴,让儿子学会了溜冰。多元文化的社区氛围塑造了少年的心灵。
后来在潘宁顿买房,那是独立战争时华盛顿将军强渡特拉华河的登陆点,蓊郁林木掩映着美国的光荣记忆。此间开辟的全新小区,大家都是新住户,彼此都是陌生人。那个社区肤色太白,鲜有少数族裔。儿子在上高中时留下了心理阴影。当时他不跟父母说,后来才从他的社交媒体看到,他曾遭种族歧视语言霸凌。
90年代末迁居大华府,在郊区置业,刚入住就有邻居上门致意欢迎。这是老社区,种族多元,有如混居森林的动物种群,彼此和谐共处。小区一派清平,夜不闭户,路不拾遗。
此间不少住户是联邦公务员,入职都受过背景调查,社区一向和谐安宁。通勤族上班西装革履,或拎或挎公文包,十足体制化的样子。若用后兴词汇“建制派”形容更合适。邻居相处温文有礼,感觉不到种族矛盾。纵有文化摩擦,也用教养小心包裹起来。
及至我送贺卡欢迎新邻居,已跻身资深住户。此时我对美国文化之认识已不止于皮毛。作家长于观察生活,哪户屋顶卫星接收碟不止一个,就是移民家庭,除英语外还使用母语;哪家几部车都是美国产,大概率是共和党人;哪家屋顶装了太阳能蓄电板,大概率是民主党人。
当然,更直观的是各户每逢选举季节插的牌子。我们社区政治光谱偏蓝,但支持共和党的牌子就像红罂粟,倔强开放在大片蓝色矢车菊中间。
我的老白男邻居
我有一户近邻就是老白男共和党人,配偶是华人。他的政治热情高,老而弥坚,为了让共和党胜选,他甚至独闯龙潭“混入”民主党初选,投票给他认为最容易被共和党击败的那位候选人。在我们州,民主党初选是开放式,谁都可以参与,所以老白男不投白不投。
我觉得他不怎么喜欢川普。然而,就像我青少年记忆里那句口诀“亲不亲,阶级分”。他立场坚定,选票肯定投给共和党那边,捏着鼻子也投给川普,如果是桑德蒂斯,或者是彭斯、蓬佩奥,那更好。
老白男待人亲和,和我家关系非常亲睦。他学工科的,早已退休。而文科出身的我特别驽钝,家里吸潮机、割草机、撒肥料和农药的小车有故障,这位邻居都乐于伸出援手,帮助修理。我家车房门遥控开关出了问题,他过来用手机拍下型号,回家上网搜索,不多久就能破解问题所在。
他家前院与草坪拾掇得清爽悦目,却屡屡犯错,总是把华人妻子种的韭菜当草割掉,两者看起来的确无甚区别。他们两口子日子过得颇奇特,老白男完全排拒味蕾经验之外的任何食品;妻子相反,忌西餐,但两口子相敬如宾。他们周日去教堂,但并不经常。
老白男也无私帮助别的邻居,只是和我家关系更近。按华人文化习惯,我们总试图用某种方式回报,但每次都被老白男拒绝。他说,只需要一声“感谢”就够了。
在他身上,集中体现了老派保守主义者、传统共和党人的品德。
另一位老白男不住在我这个社区,但很近,他是我的华人好友之丈夫。这位性格比较内向,不像近邻老白男那样亲和。他来自南方,祖上有庄园。不消说,他的祖先蓄过奴。那些已成历史陈迹,家族唯一的记忆遗传,可能只在于思想保守。他也是坚定共和党人,在家远程工作,耳畔总是右翼电台各种talk show。
美国媒体的结构是这样的,广播电台一边倒都是保守派的声音,可能自由派太过“高大上”,而电台受众以乡下人或者终日在外面奔波劳碌的蓝领居多。反观电视台,ABC、CBS、NBC、CNN都持自由主义立场,为何FOX电视收视率高?只缘右翼独此一家,另一边山头林立,观众都被分薄了。再看报刊,纽约时报、华盛顿邮报、洛杉矶时报、波士顿环球报、新闻周刊、时代周刊……全都亲自由主义。右翼大报就华尔街日报一家,加上小报纽约邮报和华盛顿时报。
新闻评估机构 “moveon.org”有过一番评语:“如果不间断连看48小时CBS新闻,会从主持人所选择的讨论材料中觉察到稍许偏左立场。但如果连续看FOX新闻,只需48秒就能感受到该台的政治气氛”。FOX一众名嘴也自命为“共和党官方电视台”。
广播电台右倾当然更严重,充斥耸人听闻的阴谋论。我要说的那位老白男就是电台广播迷。他当然是保守主义者,但他讨厌川普,和妻子到大酒店用餐,知悉是川普物业,居然愤然离席。他绝不会投票给民主党,但同样也绝不会投给川普。
万花筒的变幻图谱
在美国,认同自由主义或保守主义很平常。生活于斯,谁人没有几个左翼与右翼的朋友?
我另有两家华人朋友是共和党注册党员,每次大选都做义工为共和党拉票。但承认和接受并不符合自己心意的选举结果,不跟着川普耍赖,那就算不上川粉,而是正常的保守主义者。试问2020投票给川普的七千多万选民,否认选举结果的能有多少人?
大华府有一家著名餐馆,多有社会名流与政要光顾。当年布什父子是常客,克林顿也来过,只有奥巴马和川普没来过。川普不奇怪,他对味蕾享受无甚兴趣,就喜欢吃汉堡包和垃圾食品,他是“美国制造”的身体力行者。我在那里吃饭,见过前国务卿鲍威尔(已故)、坐轮椅来的陈香梅(已故)、海军陆战队司令、还有华裔国防部副部长徐若冰……
我和老板是朋友,一次和他餐叙,领班经理过来提醒,某某参议员(不记得名字,是民主党籍)来了,在X号桌,要不要过去打招呼?朋友说:“我是共和党人,不和他套近乎。”
但在2020大选之后,他严厉谴责川普拒认选举结果。1.6暴乱之后,他说了一句:“川普是美国的噩梦!”
说回社区邻居,和我们关系亲密的近邻是拉丁裔罗丝。两家出远门都互相接送,也互相帮助剪草。罗丝是坚定民主党人,理想主义者的优缺点都很突出,优点是嫉恶如仇,对不公平的事眼里揉不进沙子;缺点则是太过急切地用自己这套标准要求别人。
罗丝与白人紧邻长期冷战,几度闹上小型民事法庭,却和种族肤色无关。白人住在我家和罗丝家之间,也是我家紧邻。此人懒惰,倦于剪草、清理落叶、扫雪、遛狗有时不捡狗屎。社区其他白人住户都视他为异类,有谁不嫌弃这样的邻居?
我支持罗丝,但华人比较内敛,不如罗丝那般咄咄逼人。罗丝却坚执信念,就有损社区公德行为给白人紧邻连番发律师信,终于把这人挤兑走了。白人搬走一年后,罗丝当选“居委会主任”(Board of Directors)。她正堪此任。
我并不认识所有社区邻居,譬如有一幢座落街角的房子,男主人是五角大楼文职,女主人带两个小孩,全职主妇。她长得漂亮,金发飘逸。她勤于拾掇花草,常被社区评为月度最美庭院。她家草坪插着“Hate has no home here(仇恨在这里没有家)”的标语牌。这是一种政治表达,这家人显然不会支持川普。我全部印象就这些,并不晓得男女主人的名字。
某日我在社区网站看到叫瓦罗妮卡(Veronica)的邻居留言,她描述在附近韩国超市看到的情景。有一白人妇女看不懂辣椒酱上的韩文,跟收银员发火。瓦罗妮卡对这人隔空喊话,称呼是“亲爱的白人女士”,然后谴责她粗鲁无礼,提醒她这是亚洲超市,不喜欢可以离开,这种行为冒犯了别人的文化。
我一看瓦罗妮卡的头像,就是那位金发美妇。这段留言后面有十几个邻居跟贴,都支持瓦罗妮卡,还七嘴八舌评议一些美国人的文化陋习,比如到了国外说话吵闹,以及抱怨人家不会英语等等。
只有一个邻居提出用“亲爱的白人女士”不合适,如果刻意用肤色称呼别的族裔是歧视的话,刻意用“白人”则是反向歧视。我点赞了这个意见,当然更点赞了瓦罗妮卡。
这些零零星星的花絮,构成了社会万花筒的不同图景。这些文化摩擦正是美国生活的一部分,形形色色的人物也是美国民众的一部分。
最后说到川普最新金句,他在竞选集会上称:某国不是敌人,另一国也不是,美国的敌人是麦康奈尔、是拜登、佩洛西,是“深层政府”,是国内“邪恶的人”。
有着20世纪故土记忆的过来人,怎忘得了那句革命训诲——“警惕睡在我们身边的赫鲁晓夫”?也忘不了曾在单位里、学校里,在插队的农村掘地三尺地寻找阶级敌人,然后将之打翻在地,再踏上一只脚……
我走过的年代暴戾而变态,现在有人要在美国重演了。川普将美国人分成“我们”和“他们”两个水火不相容的阵营,而且称2024将是“最后一战”,美国毁灭还是重生,就在一念之间。这样的话语,难道你不觉得似曾相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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